【走出情緒病】女生遭欺凌思覺失調險輕生繪畫抗病 最難過被歧視:別人當正我們是怪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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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布時間: 2021/03/09 16: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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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受欺凌,19歲的曉昕整個中學時期都活於情緒低谷,因而分別患上躁鬱症、思覺失調和焦慮症,抗病4年,以繪畫帶出正能量,盼能幫助同路人。

中一開始被欺凌,19歲的曉昕整個中學時期都活於情緒低谷,因而分別患上躁鬱症、思覺失調和焦慮症,寡言內向加上不斷被打擊,她漸漸變得不愛自己。抗病4年,她從家人、醫護人員身上重新感受到何謂關愛,也藉繪畫紓緩積壓的內心情感,漸漸從低谷走出,用畫作連繫一群同路人;從他人身上獲得支持,她也盼能成為他人的依靠,讓每個走在抗病路上的人都不孤單。

因為外形、喜好,曉昕中學期間不斷被取笑。喜歡日本動漫、會Cosplay,那群同學就截圖放上網取笑,不單被排擠和言語欺凌,情況更愈演愈烈。

他們笑我肥、生暗瘡,說我樣衰、肥婆,也會說:『垃圾執垃圾啦』,我覺得好無助和難過。有次去交流團,他們搶我的錢和電話,又笑我禿頭;我有跟父母說,他們一開始不相信,更叫我堅強點,但我覺得堅強不了。

曉昕曾因學業壓力而想輕生,站在圍欄邊想跳下去。(吳霆俊攝)

討厭自己失去生活動力 確診躁鬱症
 
欺凌持續數年,曉昕日日上學都要面對那群欺負自己的人。她的心情持續在谷底,也被罵到開始自暴自棄,覺得自己好差。「試過𠝹手,也想死。」被罵肥婆就極端瘦身,一星期完全不進食、只喝水,每日跳舞10多小時,短時間內減了10公斤也覺得不夠。腦裏不斷回想別人批評的說話,或不滿意自己的地方。「當時完全不覺肚餓,好辛苦㗎,但為了減肥嘛,不過減完肥他們都繼續笑我。」

直至中五,有天躺在床上甚麼也不願做,霎時間失去生活動力,只覺得好難過。「不想洗澡、不想喝水,連行街的動力也沒有。即使看笑片,也覺得一點也不好笑。」這種生活狀態維持了1個月,每日都請假不上學,至姑母來探望哭成淚人,曉昕才意識到自己有問題。「那刻我很不好意思,感覺像連累了別人,就扚起心肝跟父母說覺得自己有病,要去看醫生。」

對情緒疾病不太理解的父母相當愕然,求醫後曉昕初步確診抑鬱症,半個月後又突然變得非常暴躁,會不斷說髒話罵身邊人,也由「慳妹」變成亂花錢買衣服和貼紙的人,繼而再確診為躁鬱症。

堅持創作的其中一個原因,是想陪伴同路人。(吳霆俊攝)

嘗試輕生需入院治療 現思覺失調徵狀

服藥後雖然暫時平靜下來,但副作用如意識模糊、身體疲累等仍不斷出現,情緒也偶爾會大起大落。如重回校園後,回到課室的靠窗座位,她會不斷把玩窗簾繩,想著要吊頸自殺。輕生念頭反覆出現,最終導火綫是中六一次默書成績欠佳,被老師在全班面前責備,更要罰抄50次,心情備受重擊。

我覺得自己好差好無用,於是走到籃球場坐下,寫遺言傳給朋友。我叫他們幫我跟老師說對不起,我做不到罰抄,因為我常常沒記性。謝謝朋友一直支持和陪伴,如果來生有機會再見,希望可以成為朋友。然後我走到圍欄,想跳下去。

同學收到信息後立即向老師求助並報警,也及時在籃球場找到曉昕,她需入院送至精神科病房。「我醒來後,覺得整個環境都好陌生,甚麼人都認不到。」

住1個月後出院,但病情好快又轉差,期間開始有幻覺和幻聽。「一方面是我不肯服藥,另一方面因為思覺失調,我覺得背後好多人都想害我、想殺了我。有把聲音會跟我說:『垃圾執垃圾啦』、『你留喺度都無用,不如你死咗去算啦。』睡不了覺,失眠近1個月。」出院後躲在房內不吃不喝,隔了1個月又再入院。
 
藉繪畫抒發積壓情感 連結抗病同路人
 
因為病情反覆、常常入院,曉昕第一年中六要停學。留院時間需做職業治療,包括煮食、做手工和畫畫,曉昕的病情才慢慢穩定下來。她就在那時開始做自己的創作,如寫下「別對抑鬱症患者說的9句話」,用畫作記錄自己的生活,也在社交平台設專頁「hiuyan.s_garden」(曉昕與躁鬱的日常)分享過往被欺凌、情緒病發作的情形等等,將難以啟齒、不懂表達的心聲,放進插畫當中,成為情感寄託。

有空就畫畫、紓緩情緒,畫完當下會覺得舒服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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曉昕把躁鬱症化作插畫角色B女,也為患思覺失調時腦內的兩把聲音「阿布」和「阿舞」創作插畫,邊畫邊重新面對那些不快樂的過去,縱使不容易,起初也會因而難過,但她知道勇敢抵抗、分享之後,或可成為其他同路人的依靠,同時間也覺得自己變強了。

之前我不想講被欺凌的經歷,免得回想起都想哭,但後來覺得其實都已過去,不如說出來,自己舒服點,也令同路人覺得並非孤軍作戰。我想用自己的經歷,以生命影響生命。

朋友和老師看到她的畫,都讚很有吸引力,曉昕開始重拾信心。插畫連結到一群病友,可以互吐苦水,即使面對難題無法處理,也可支持大家。「有時他們會找我聊天訴苦、聊抗病日常等等,我會覺得好開心。因為他肯相信我,我又幫到他,讓我知道我並非一個人。記得曾有個女生說她好想死,因為與男友分手,我跟她說,這個世界還好多人愛她,我會陪住她。」

最崩潰時獲醫護支持 感受到他人的愛

住院時除了在畫內面對過去,又透過畫作找到自我價值,外界支援亦是她病情好轉的一大來源。父母開始多關心她,願意聆聽也給予支持,院內一位負責職業治療的護士,也是曉昕的依靠對象。鼓勵她勇敢面對欺凌往事,也讓她感受到無限量的支持和關愛。一有任何情緒,無論正或負面,曉昕都會一五一十向她傾訴,感覺就像另一個媽媽。

她讓我從谷底爬出來,有次我在醫院撼頭埋牆,也是她走過來安慰我。

在最崩潰的時候給予擁抱,時不時為她打氣,請她吃朱古力蛋糕,每個細微的舉動都好窩心,曉昕指如此真誠的關愛,以往很少感受到。

經歷過病情反覆的一年後,曉昕重回校園讀中六,順利考完DSE,現在準備到台灣升學。她說未來想做社工,盼用自己的經歷幫助不同的人。雖然現時幻覺和幻聽仍在,但她找到共存的途徑,會用聽歌、畫畫、跳舞來放鬆,以避免它們出現得太頻密。

今年年宵,曉昕也有帶同自己的創作去擺攤,認識到不少新朋友。(被訪者提供)

職場校園曾遇歧視 背病人標籤學愛自己
 
患病初期,身邊人試過叫曉昕「睇開啲」,或覺得她不知足,但面對難以控制的情緒,加上這些說話,使當時的她更覺得無人理解,只剩自己一個對抗病魔。

我們不需要同情心,我想要同理心,一句『我會陪住你』已經足夠。

背負病症生活數年,曉昕坦言仍然覺得辛苦,因撇不掉病人標籤所帶來的壓力,只能盡力面對。試過在課堂上因藥物副作用而手震、抽搐,老師帶她到教員室休息,叫家人送她回家,指她會影響同學。「聽到當下好難過,不停哭,別人好像當正我們怪物般。」在Café做兼職,偶爾因病需要請假,最後又因而被辭退。

縱使社交、職場上面對重重難關,也曾經覺得無人會愛自己,但因着家人、朋友一路上的陪伴,也逐漸增加對情緒疾病的認知,開始多關心、了解她,再加上住院期間醫護人員的各種支援,她慢慢感受到外界原來有這麼多愛。她說作為情緒病患者,最缺乏、最需要的是愛,而即使感受到外界的愛,也要學會自愛,要懂得欣賞自己、愛自己,才能感受到更加多快樂。

現在我有句口頭禪,就是只要人生有希望,我確信明天會更好。

記者:吳霆俊